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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达》并非终极者

  《阿凡达》无疑是美国导演詹姆斯卡梅隆的杰作,是现代科学与艺术结合的范例。它的成功在于“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适性,使不同区域、不同种族、不同价值观念的人都能接受和欣赏。人们不能不佩服詹姆斯卡梅隆的思想,《阿凡达》的技术技巧和艺术思想可谓达到了极致,然而,它并非影视动漫作品的终极者。中科院自动化所科学与艺术中心负责人张之益认为,《阿凡达》只是预示着立体影像时代的来临。

  《阿凡达》对于普通观众而言,就是使其“身临其境”。那么,“身临其境”是否是电影的最高境界?

  张之益介绍说,影视界都知道,“身临其境”不是商业电影的最高境界,商业电影的最高境界其实是“永无止境”,满足观众“真实幻象”的需求才是永无止境的追求。

  追溯历史,立体电影几乎和电影本身的历史一样长。1922年美国已出现世界上最早的立体电影,1953年、1954年还迎来了立体电影的第一次热潮,美国生产了38部立体电影,但那些早期立体电影由于技术原因,效果欠佳。随着CG技术(利用计算机技术进行视觉设计和生产的技术)的进步,限制立体电影生产和普及的各种观影难题都被发达的数字技术解决,此次《阿凡达》里程碑式的出现,标志着立体电影时代的真正来临。有人预言“二维电影就像当年的默片对有声片一样显得过时”。

  在二维电影时代,电影在某种程度上是画框、舞台框的延续,人们只能通过剧院的暗场效果让观众视线集中在前方银幕上。这种观影方式,无论观众多么投入,都有观看、观赏的影子。而现代立体电影的出现,带来的则是“体验”。很多观众在看完《阿凡达》后会感慨:“我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好像就看过两部电影,一部是《阿凡达》,一部是剩下的所有其他电影。以前进影院觉得自己是在看电影,这一次走出来,感觉好像是体验了电影一样。”

  张之益表示,这种体验的观感,依然延续了真实幻象的追求,符合快感原则、奇观化原则等现代电影的美学原则。精彩的CG技术以极致化的不真实方式展现出了极致化的真实制作手段,做到了虚拟逼真,创造了奇观。商品的价值在于满足需求,消费者的需求是商品发展的根本动力,生产者还会不断创新产品,不断去制造和引导消费的需求。电影作为大众文化产品,也有一般商品的属性,当立体电影能够更好地满足观众需求时,它的时代就来临了。

  张之益告诉《科学时报》,CG技术最早源于建筑、机械设计等领域,后逐渐影视特效和动画制作。上世纪90年代以来,CG技术得到迅猛发展,几乎被运用于所有视觉艺术创作活动中。用CG技术生产的影片可分两大类:一类为真实人物、物体经过数字技术处理合成制作的实拍片;一类为完全利用计算机技术制作的动画片。

  作为一种视听艺术,电影的发展除了艺术探索之外,技术的进步起决定性作用。从摄影术的成熟催生电影开始,有声电影技术奠定了电影的视听方式,彩技术改变了人们感知世界的形式,数字电影技术使影像产生了质的变化,实现了视觉上的飞越。这些进步其实都源于观众对真实幻象的需求。现在,CG技术正成为现代电影发展的最有力推手。

  首先,CG技术推动了“新奇”制胜法则,使得景观电影盛行。好莱坞是商业电影的霸主,一直占据全球大部分市场,上世纪80年代以来,CG技术给电影工业带来一次深刻的变革,使好莱坞电影经历了从“叙事电影”到“景观电影”的华丽转向,用数字技术营造出来的视觉奇观,成为好莱坞这些年来进一步占领和巩固全球市场份额的制胜法宝。

  简单浏览CG技术在好莱坞大片中的发展历程,人们不难发现CG技术对于现代电影的巨大推动作用。1968年,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首先尝试运用CG技术,特效占了主导地位,斯皮尔伯格曾称赞:“我第一次看到这部影片时,觉得这不是一部电影,它将改变电影的形式。”

  1982年,卢卡斯的《星际迷航2》标志着CG技术正式进入电影业。该片60秒的特技在当时开创了CG技术电影史上的许多第一,CG技术第一次成为观众注意力的中心。

  卡梅隆1991年执导的《终结者2》是第一部大规模运用CG技术的电影。其中,包括40多个由计算机生成的镜头,自由变形的T1000已经成为科幻电影史上的经典形象。

  此后,《阿甘正传》、《泰坦尼克号》、《角斗士》、《魔戒三部曲》到最近的《阿凡达》,CG技术所营造的各种影视特效,已成为保证影片票房的关键手段。卡梅隆认为:“视觉娱乐影像的制作和技术正在发生着一场革命,这场革命给我们制作电影和其他视觉媒体节目的方式带来了深刻的变化,以至于我们只能用出现了一场数字化文艺复兴运动来描述它。”

  其次,CG技术推动了效率制胜法则,使得三维动画盛行。传统动画一直是影视艺术中的“小宗”,相对于好莱坞大片投资的“不差钱”,传统动画片这种电影类型除了迪士尼之外谁都不敢轻易试水,其中最重要的因素是传统动画生产效率极低,生产周期漫长,造成影片投资风险较高。但随着CG技术的发展,特别是三维动画技术的运用,传统动画的创作及制作方式被完全更新,影视制作工序大大简化,制作效率得到极大提高。

  张之益认为,这一革命性的变革为动画产业注入了新的活力,将动画产业带入前所未有的繁荣时期。1982年,迪士尼的《电子世界争霸战》被公认为是“开创了CG制作电影的新纪元”,无数CG行业的先驱者都受这部影片的影响而进入了CG技术领域。1995年,皮克斯的《玩具总动员》作为第一部真正的三维动画影片诞生。从此,迪士尼、皮克斯、梦工厂、蓝天工作室等每年都给人们带来视觉的惊喜和票房奇迹。

  CG技术还推动了像《阿凡达》这样的现代立体电影的成熟,而现代立体电影预示着电影“体验”时代的真正来临。

  日前有消息称,在生产方面,梦工厂宣布2009年以后出品的动画影片全部采用数字立体格式,迪士尼也宣布今后生产的动画片全部采用数字立体格式。

  同时,在影院方面,发达国家掀起了发展数字立体影院的热潮,美国和欧洲的放映商纷纷开始实施数字三维系统安装计划。美国2008年夏天不过有800块三维银幕,而从2008年下半年到《阿凡达》上映之前,就迅速飙升到了3500块。目前,中国有800块三维银幕,发展速度也十分惊人。

  张之益介绍,当前CG技术给三维电影、三维动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效果,但真正带来革命性发展的还不仅仅是视觉语言的突破,而是充分实现了CG影片创作(制作)、技术研发、过程管理三位一体的现代电影工业化生产流程,在技术上、生产上实现了实拍片与动画片的合流。

  据悉,《阿凡达》的创意早在20年前就产生了,但当时技术困扰着卡梅隆,也让制片商望而却步。今天的《阿凡达》源于CG技术的进步和卡梅隆锲而不舍的创造。卡梅隆这一次留下的不仅仅是一部辉煌的电影,还有其团队独创的三维摄影机、虚拟摄像机、表演捕捉系统,以及其首次尝试的GPU(图形处理器)加速渲染技术。这些CG技术开创了三维与数字特效的新时代。

  《阿凡达》的制作,充分借鉴了现代三维动画的流程与技术,除了实景拍摄的镜头外,其他镜头主要经过三个阶段的制作,分别是数字建模,也就是在电脑上做出虚拟人物的模型;其次是虚拟摄像,让演员穿上装有传感器的衣服,通过表演捕捉等技术,采集身体各部分的参数并运用在虚拟模型上,让模型动起来;然后是渲染,通过计算机技术让人物出现在虚拟的环境中。

  CG技术使得“实拍”与“动画”合流,使得制作人员可集导演、摄影、美工等于一身,更好地表现自己的创作意图,使影视作品更充分地表现创作人员的个性,从而为其提供更为广阔的创作空间。

  正如卢卡斯所说:“我在发展数字技术方面的主要兴趣,在于能加快电影制作的过程,从而使我能够以更有效的方式实现我的想法。全景式电影未来难以判断

  张之益介绍,目前的立体电影主要是电影银幕的光线透过立体眼镜对光的选择,使其分别呈现于人的双眼,使人产生立体影像的感觉。

  其使用的技术,主要有红蓝滤光成像技术、偏光滤光成像技术和120Hz技术等,都需要通过专门的眼镜才能看到立体效果。这类技术发展较成熟,观赏效果也比较好。但随着技术的发展,未来裸眼式、不须戴眼镜的真三维立体显示技术将会逐步成熟,能够应用的范围无可限量。真三维立体显示不同于目前常见的基于二维平面显示三维信息,是一种全新的三维图像显示技术,基于这种显示技术,可直接观察到具有物理景深的三维图像技术,具有全视景、多角度、多人同时观察、即时交互等众多优点,其显示图像深度,即第三维效果,将使人们像看真实世界一样,是立体的。

  与此同时,感知技术将离人们越来越近,并会全方位影响人们的生活。感知技术解决人机交互的便捷性、准确性和功能的多样性。如微软正在利用感知技术开发下一代系统界面,包括一种能感知人手动作甚至人眼视线的透明显示设备,用户无需用手接触这种设备即可对其进行操作。

  这些技术造就的新的电影时空,使得观众感觉真正置身其中,真正“身临其境”,观众将不再是坐在银幕外的“旁观者”,而是成为置身其中的“局内人”。这种全景式电影的出现,很可能会引起创作观念和观影观念的变化。目前观影的时间概念还是物理上的,比如90或120分钟,而在全景式电影中,更多的是心理时间,如同一个有恐高症的人坐过山车,物理上的一分钟,在他的心理感受上可能变得无比漫长。

  此外,新技术还将形成新的电影传播方式。由于全景式电影是空间范畴,不需银幕作为载体,与传统的观众们在黑暗中集体观影的仪式感差别很大。传统的电影接受理论是建立在影院观影模式上的,大屏幕、黑暗场景、集体观看成为电影接受美学研究的典型观看方式,并由此产生一种观影的仪式感,构成了一个观影的“信息场”。未来全景式电影由于不限于影院,观影的集体行为转变为个体化、私密化的观影体验,从而改变了观影心理,因此全景式电影将来应用的具体形式目前尚不好断定。

  新技术还使得交互式立体影像成为可能。在很多科幻电影里都有这样的场景,即戏中的人物可以对着真实人类的虚拟影像说话,而不是拿着电话和对方通话。这样的科幻场景随着交互技术的产生,可以在现实中看到形成交互的虚拟现实。这是一个真正的新时空再创造,势必打破原来的电影创作模式,而其具体形式目前亦难断定。

  张之益表示,仅就技术而言,目前立体影像技术已经成熟,甚至全息影像、感知技术等都已开发出来,但要投入到电影的实际制作中却也绝非易事,其中成本和市场是最主要的问题。未来的趋势,往往并不取决于单纯的技术或艺术,资本的因素甚为关键。如果传统意义的电影还有利可图,电影工业的先进技术就不会那么快被运用,如果新技术的资本充足,并希望开辟新的更大疆域,这些就会很快实现。

  张之益提醒中国电影人,作为电影创作者,不管这一天何时来临,事先的准备都必须充分,才能够临危不乱,避免出现《阿凡达》来临之初大家上下瞠目惊呼的局面。因为未来立体全景式电影、交互电影带来的冲击势必比《阿凡达》还要大。尽管许多学者提出,数字技术的运用改变了电影语言,动摇了爱森斯坦、安德烈巴赞等大师的一些经典电影理论,但目前数字技术对于电影艺术的介入还停留在工具性层面,至少到《阿凡达》为止,还没有改变电影的本体,毕竟《阿凡达》还是在影院播放,观影方式没有改变,电影的基本语言和语法也没有变。

  而未来的那些立体全景式电影、交互电影,由于观影方式改变,由于出现交互形式,势必要打破现在的电影形态,势必要打破现在电影的语言和语法,势必要创造新的艺术语言,甚至电影产业也可能要发生调整,诞生新的艺术品种也未可知。

  “纵观CG技术的历程,重新审视CG技术在国内的发展,可以看到CG技术确实被国人忽略了。电影人、CG人任重而道远。”张之益表示,CG技术作为艺术与技术“爱情”的结晶,电影业所产生的每一次技术变革都令全世界为之着迷,而未来人们欣赏到的一切,电影、电视、游戏,都将是CG技术所带来的。CG技术未来带给人们的,不仅是视听感官上的体验,更重要的是以超越所有行业的姿态,最大程度地呈现可视化和交互式技术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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